□ 刘双隆
在火焰山东麓瞭望,渭河谷盛情应邀,把一长轴巩昌书卷徐徐展开——文峰塔若隐若现,保昌楼雄浑壮丽。车水马龙中,威远楼泰然自若,神态安详,千年岿然不动。李家龙宫庄严静谧,镶嵌在一幢幢高楼之中,宛如一片荷叶在大江大河里神态自若。莫建成艺术博物馆经历着艺术的熏陶、渭水的滋养,像一束耀眼的标签打在渭河谷中,优雅唯美的建筑之上散发着氤氲馨香,安暖着陇中大地。
从掌尺修建保昌楼到百年后三次倾心修缮,从三元街的平民百姓到修筑霸陵桥的能工巧匠,从勾勒渲染中寄托桑梓之情到陈列数件珍贵文物于小县城中,从西北一隅到北京画院美术馆的精彩亮相,从竭尽全力保护抢救文物到搜史钩稽王了望诗书使之焕发珠光……此心境,此情趣,此胸怀,不由再次想起艾青的诗歌: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?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……
130年前的一个秋天,莫长泰等人在巩昌知府颜士璋带领下,穿过渭河,行至河蒲山坳处,俯瞰巩昌城宛若金色玉带,依渭河蜿蜒,遂决定在此建一木楼,寄寓拱卫巩昌之美意,遂名为“保昌楼”。
在莫长泰掌尺下,瓦工蔡全福、画工李元等分工协助,四方辐辏,发奇思妙想,凝智慧天工,一座三层四挑八角攒顶木构阁楼乃告蒇成。棂栏巧秀,飞檐翼然,成陇西驰名一景,画栋雕梁,造型奇特,堪当陇中名楼!
百年后的今天,莫氏后代捐资筹款使保昌楼修葺一新,继续雄踞渭水之滨,巍然山巅之间,通体彩绘新鲜夺目,一棱飞檐之上,仍看见时光飞逝、文化像血脉一样流淌传承。
“民国”八年,陇西北关,知名木工莫如珍正在用一方不足两尺核桃木雕一耕牛卧地回首,并置一铜镜于其上,赐名《夕牛望月》,此刻,他正在构思一件伟大的木工工艺作品,即在二十公里开外的渭源修一处卧桥。
于是,在莫如祯的掌尺下,一座榫卯结构,悬空而造的霸陵桥在渭水之源横空而立,一时间,名人雅士纷至沓来,或云游赋诗、或挥毫题匾。百年来,婀娜秀美的霸陵桥从历史变迁与岁月雕琢中走来,一声震撼、一声灵动、一声禅意、一声静谧,满载着天工造物的奇巧,浸润着中式传统建筑美学的风雅,成为西部最耀眼的华夏廊桥珍品。
走进莫建成的丹青艺术世界,老干虬枝,青石安卧,松树如侠客列阵,仙鹤似利箭穿行……感受现代工笔花鸟画的新意境、新风范、新气象,感受三矾九染中释放的清雅之气、高逸之气。
在皓月当空的夜晚最适宜打开《野风秋鸣图》,这是来自陇西的一草一虫一花木,秋叶、小竹、野棉花以及粉蝶、草虫清逸醉人,无不是乡愁的承载、乡愁的记忆、乡愁的交响,它们或静或动,或孤或群,让读者既深深感悟陇西山川的真味野趣,又可窥探积蕴在作者心胸间的博大情怀、浓郁乡愁,这是挥之不去的乡情,忘之不却的乡恋,这是陇西大地春雪融化的秘密,是苍茫夜色下襄武古郡的朦胧月光和南安书院的朗朗书声。
300多年前,一位书生带着满腹才学和精湛笔墨游历山川,寄情于山水而无意仕途,便归隐故乡陇西潜心著述,最终带着遗憾湮没在历史的重重烟云之中……他是一代书法泰斗王了望。
一次偶然的机缘,一次奇异的梦境,一位倾慕先贤的陇西贤达、莫氏后代沿着渭河腹地,在浩渺史册里探寻百年前那个茕茕孑立的才子所言所书,触摸一撇一捺里的历史余温,感触一平一仄中的古韵脉搏。
从研析到注解,从校勘到考据,数年间倾注心血,《王了望墨迹选辑》一函六册付诸剞劂,以广流传,惊艳于世。这是跨越三百年知音间的对话,是相望于渭水、溯源百年对于故乡的眷恋。月亮的清辉洒下陇西堂,牡丹顷刻间馥郁芬芳,只为书一卷,只为词一阕。
春风行走于渭河走廊,飘逸浪漫,健朗豁达,最后将一幅朗穆、淡雅的画作留在洛蒲荷盖之上,目之所及,映射出浑然天成的灵气与希望之光;耳之所闻,一曲陇中万象和谐共鸣的大合奏;身之所至,一股清新淡雅的超逸之气驭风而上;心之所向,一种体现艺术哲思和桑梓情怀的精神寄托在渭河谷萌生发芽。